四之宫凉糕

没有什么介绍 大概就是这样吧

序章:初见不可见之物

我们!企划!的!序章!终于!出来!了!
我吹爆的!!
从今以后也请多多指教!【鞠躬】

弹丸论破-绝望第三治疗阶段:

——“......”




好痛。




头好痛。




这是我睁开眼时,最先感觉到的东西。




说是我睁开眼,其实在睁开的瞬间后我便快速地再次闭上了:白色的天花板像是刺痛着视线,过于突兀的光线让不知已经在黑暗中待了多久的我感到了本能的抗拒。太阳穴下隐藏着的大脑疼痛不已,我想这并不是偏头痛的那种疼,而是什么别的,更加向内部的疼痛。




我闭上眼,试图让自己放慢呼吸。




在吸气与呼气的空隙中,我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为什么自己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然后从这里开始追溯——在今天之前我在做什么?是往哪里走去,或是在某个地方停留吗?想到这里,我的呼吸忽然一顿,然后不可克制地开始加剧起来。我还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击打着耳膜:咚,咚,咚。




但我并没有想起来。




昨天我在哪里?和谁说话了?吃了些什么?天空是怎么样的蓝色?一概没能被想起来。




在那刻我甚至坚信,就算谁告诉我世界在昨天毁灭了,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这样想着的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试图放慢呼吸。可是越来越控制不住的心率在我试图追踪记忆时,开始变得具有压迫性和紧迫感。我想不起来……无论是自己的名字也好,或者家庭也好,这些所有的信息都只是空白一片。




只有手指下感觉到的肌肤、背部感到的坚硬又带着些凉意的材料、我在呼吸着的这个现状——只有这些才是我目前能确认的「事实」。




所以我睁开了眼睛。




如果没有记忆的话,就要更加学会利用自己的五感。我这么想着,然后坐了起来,同时抬起头。但在抬头时却感觉大脑像是被什么人禁锢着。在这么想的时候,我再次停住了动作。




一加一等于几?我快速地问自己。




物体的加速与其最初时的速度有什么关联?世界上一共有多少国家?如何验测指纹与血迹?反复向自己的意识询问后,我得出了“除了关于自己的信息什么都不记得以外,我仍然懂的常识并且可以使用逻辑,在此以外我还懂得一些超出常识”的信息。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况且到现在为止,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不能慌乱,首先要冷静下来,这里除了你以外也许都没有第二个人。”


我对空中轻声说道,接着手开始本能地在左边摸索,但视线范围内的东西模糊不清,我抬起手臂用右手揉了好几次眼睛,也并未有什么效果。不过很快,我的左手抓住类似于眼镜腿的东西时,那份不安减少了很多。




我原来是戴眼镜的人啊。




在将眼镜架到鼻梁上时我想。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收集一切关于我的信息,与此同时要留意身边的环境,以免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我几乎是出自本能地这样想。于是我从一排椅子上——先前我好像躺在它们上面度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起身,将之前摊平的双脚落到地上。我好像是个有点高的人,虽然没有准确的测量工具,但大约是在一百七十五到一百九十公分左右的身高。




不知为什么,没有准确的测量工具这点让我感到稍微有些火大。




我环顾房间。铺上瓷砖的地板被白色的灯泡照亮,靠在墙边的塑料椅子整洁干净,墙中心的荧幕触摸起来是冰冷的,或许很久以前它曾经为某些观众播放过打发时间的电视节目。




大约是为了等候而设计的房间吧?我这么想着,开始搜索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希望找到任何有意义的信息。于是在最靠边的椅子上,我找到了一根白色的录音笔,在靠近笔尾的部分贴着姓名贴。录音笔压着某张单子,我在拿起笔的时候它落到了地上。




“疗养院患者,樱井一。”




樱井一,这大概是我的名字了。在想起这一个记忆时我同样想起了一些关于这个人的事:他……不,我,是超高校级的侦探。而超高校级,大概是在某一方面十分出众拔萃的高中生,在经过某种考核过被赋予的称号,至少我的记忆如此告诉我。




这令人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曾经的我好像是侦探的样子。但这样便也解释得通对于测量工具的缺失而感到的不快,还有自己使用的令人困惑的测量单位。我继续向下看去。




“病因...嗯?”




病因的那一栏,以及下面的几个本应该是空白,或者写满字的方格,好像是被谁用黑色的记号笔涂过叉,就算曾经有过字迹也无法判定。在这些醒目的黑色旁边,有谁用同样的黑色笔写了“可不能让你知道哦!”这几个字。真是令人火大,我这么想着,却稍微感起了兴趣。




所以原来是谜题吗?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像是放松了许多一样,或许之前的侦探十分擅长应对这些东西。我把挂号单折半,和录音笔一起放到口袋里时,指关节撞到了口袋中一个小巧的,类似手机的物品。我把它拿出来,端详一周后按下唯一的按键,于是屏幕自动亮起,并开始了解释说明。




——“欢迎使用黑白电子病历卡。”




令人稍微反感的、混杂着电子噪音的欢快声线继续着其轻松过头的解说,这行字则一直停留在屏幕中心。




我拿着病历卡径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边用左手撑着头,右手边支撑着病历卡:它很薄,比想象中的要轻,正面的屏幕与白色的边框显得它再普通不过;而在我将它翻过去时,发现后面有着某种符号。并非任何带着暗示性的符号,或是用来象征任何我所知的组织的暗号。




暂时将其作为谜题的一部分线索处理吧。这么想着我继续听声音解释这里的规则。




“第一条挑战是,请你们逃出现在所在的房间!虽然最后是会有人来找你的啦,可能还会是先你完成挑战的你的新同学,不过毕竟是游戏,胜利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你们,我捕捉到了它的用词——那么也就是说,除了我以外这里同样有被困在这里的人。不过这对我并不重要。我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排除自己最开始的推断,我同样在一个长廊中,而长廊的另一头有一扇白色的门,铜色的门把手在一片白色中格外醒目。但我并未径直走向那里。直觉性上来说,我应该在每个新见到的地方久留一段时间,以便自己收集关于这里的信息。而且说是要逃出去,那就代表门一定是锁着的。




让他们来找我吧。




这样想着,我开始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在来回徘徊的同时,顺便仔细检查了荧幕,和有着我的名字的录音笔,但并没有什么收获。于是我将视线转移到另一边——荧幕并没有插上电源,在三番试图将其开启无果后我很快地就放弃了这项工作。于是我再度从口袋中拿出录音笔:我发现自己的双手对录音笔的使用并不陌生,于是又将其放了回去,看来它在我失去记忆之前,就一直被我带在身上使用了。




我蹲在地上去查看椅子的底座,试图从墙上辨别出裂痕,或是什么别的;毕竟在一场犯案现场时,谁也不会知道哪些线索是有用的,哪些是没用的,哪些又是凶手特意留下的,而在这时侦探能做的只是边寻找边推理。不过十分可惜,这座建筑的主人像是早已料到我会如此做一样,墙壁上的白漆是崭新的,没有任何手印或是鲜明的粉刷裂痕。




……变得有些难办了,我想。而尽头的门仍然还没有打开。




别的人在做什么?还是说,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这里的总人数,所以并不知道他们中还缺了人?我快步走向门,转动把手时感到了意料之中的反抗,于是松开了手。我大概已经在这个房间停留超过三十分钟了。




假设每个人醒来的时间不同,以样本平均值为我醒来的时候——也就是零,在考虑到药物的强性与我自身身体的健康,取标准偏差为二十八分钟;破门的时间为五分钟,建筑物的总大小未知……




我站在门旁边飞速思考着,手放在把手上。光滑的金属在手心下好像也变得稍微温热起来了。他们或许都不知道这里有十六个人,我忽然意识到。或许他们以为只有十五个,然后就没有再去寻找任何剩下的人。




在想着要不要试图强行开门,甚至想离开椅子准备分析受力角度时,我听见门外渐渐传来的脚步声,接着是钥匙被插进锁孔又拔出,然后重来一次的声音。这时候,有个女孩子的声音问道:“真的没事吗?释村さん,为什么忽然就要检查这扇门呢…虽然我没有追问或者怀疑您的意思,如果是我的话语不妥当的话,真的对不起。”




“不必担心,而且我也只是凭着些直觉来。在这之后去大堂和大家集合吧。”




我听到了齿轮转动所发出的咔哒的声音。




“啊呀,开了。”




我迅速地从门旁边后退,与此同时门被一位留着黑色短发的少女推开,她的二指拎着一串钥匙,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我看着她,感到了一点不爽。




说不太清楚为什么,但是如果非让我描述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的话,大概只有“输了,有人在我之前打开了门。”这样的想法了。




她一半的头发被白色的头纱笼罩着,只留下额前黑色的刘海与鬓角。后面的女孩穿着深蓝色的水手服,两条长度不一的金色丝带系着发丝。女孩原先是站在门外的,但在看到我后,右手却反射性般地放到了胸前,与此同时,左脚往后踏了一点。




“您好。”




她仍然率先向我问好,虽然带着一点或许是因为紧张而导致的气音——她是怕我么?




黑色短发的少女把拎着钥匙的手放下去,从进来到现在她的脸上一直挂着莫须有的微笑,同样未曾改变的是她紧闭的双眼。盲人?可我又并不这么想。




“我想我们的状况应该是一样的。既然比起我们两位来说您处于劣势,要先做个自我介绍吗?新同学先生。”




仅从进门来我的表现就看出我对她们存在戒心了吗。我没有回答,而是把手伸到口袋里,默不作声地打开了录音笔。虽然没有想到要在这种状况里这么早用到它,不过要留意身边的人:几乎是直觉那样,我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兴许是注意到我的举动,她的笑容更深了些,不过也或者仅仅是紧张的情绪作纵而已了。




“您不准备回答吗。不过无妨,我叫释村唯月。是超高校级的法医。”




——同样是超高校级的称号,据我的记忆来说,超高校级的学生十分稀少,两人同处一室并且还以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法相遇,无论怎么看都是件概率十分小的事情了。




从她的介绍里我可以大胆地作下这个判断:这个地方的大部分人都是超高校级的学生,而被带到这里,大概是有着某种目的的。想到这里,我眨了一下眼,意识到对面的释村仍然在等着我的回答,既然同为超高校级,那么应该会比较安全。况且,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不做自我介绍,就不光是涉及到失礼的问题了:也许对于自己以后在这里的安全问题也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她说的正确,无论是对这个地方的了解抑或是人数上,我都的确处于劣势。于是我将手从口袋中抬出来,露出久未使用过的微笑。




“我是超高校级的侦探,樱井一。”




“超高校级的侦探吗?那么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与释村打完招呼后,我将视线转向金丝线的少女,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往后退了一点,微微抬头正看着这边。发觉我在看她之后,那双灰眸的瞳子稍微放大,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匆忙向这边鞠了一躬。




“失礼了,樱井前辈。我的名字是杉江奈月。才能,”她顿了顿,然后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才能想不起来了,实在对不起。”




想不起来的才能吗?那岂不是令人顿足的程度的遗憾了。




我刚想开口对她说点什么作为回答,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那是十分嘈杂的电子音,并且像是为了迎合声音的响起一般,悬挂在墙壁上的荧幕也随之亮了起来,上面大概是映着什么生物的脸,不过由于信号过于嘈杂,我们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什么物种。




“喂——喂——能听见吧。你们这些家伙,现在,马上,立刻到大堂集合。入院仪式要开始了,唔噗噗噗噗。好孩子们可不能迟到哦。”




听到那个声音后,释村上扬的嘴角显得有一瞬间的僵硬,之前宁静的面孔也露出了一丝崩裂,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之前的不自然好像也只是错觉一般。我多瞥了她一眼,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释村唯月。




在抵达这里之后,我第一次对什么人感到了一点兴趣,虽然并不大。而且比起兴趣,那或许更像求知欲了。




“入院仪式吗?”




有这个仪式的话证明这座医院一定有人管理,只不过这个“管理人员”究竟是原本的管理人员,还是将我们带来的凶手就不得而知了,虽然两者为一人的可能性的确最高。但再怎么判断,出去参加这个仪式才是当下最优的选择,于是我率先她们二人几步,走出这间候诊室。




房间外是一条走廊,从脚步声来判断杉江似乎处在一种跟在释村一段距离后的状态。而释村在走了段路后便走到了我身边,侧过视线时我发现,她似乎是女性中身材偏高挑的了。




她直望着前方,不过偶尔会稍微地回头看向杉江,像是在关心她一样。




我并没有再看向她,转而观察起身边的环境:我们正在逐渐地向一片亮光走去,虽然并非十分明亮的光,但大概也是某个宽敞的空间了。从那个方向传来足以让我听见的谈话声,随着我们走近,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楚,可那仍然算是很小的声音了,就像是谁在低声与他人耳语。




不过的确——在这样不明的情况下,随意信任他人是仅限于愚者的选择。




我们又经过了几扇门,上面写着“储存室”,“医用器材”。这里原来是医院啊,边这么想着,我边跟随着释村的脚步走入大约是大堂的地方。之所以说是跟着她,是因为我回过神时,她甚至已经在我前面了。




大堂中一座雕像坐落在空间的中心,它的顶端藏匿在拱形天花板的影子里。一张红色的桌子坐落在它的底座旁,周围零零散散地站着一些人,想必是同样被强制性带到这里的。我仅仅瞥了一眼雕像就收回了视线,毕竟比起雕像更加吸引我视线的,还是那些稀疏的站在雕像附近的人,以及那张铺着红色桌布、立着麦克风的桌子。




我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视线立刻落在它身上的原因;因为在逐一扫过面前的人前,我的注意力便停留在了那里。那才是重要的,某种东西告诫我。在心中我甚至感到了一种不需要去审视其他人,便能清楚关于他们所有的错觉。




不过也仅仅是错觉了,我想。我从未来过这里,在稍作思索后,也并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里的其他人。




这里大概是大厅。我呼出一口气,在心里下定这样的判决。与此同时,在细数了在场的人后,我发现算上自己一共有十五人。离桌子最近的少女有着很长的红发,扎起来的马尾辫垂在大腿附近;而在离所有人最远的地方有个站在阴影里的男孩子,身上的衣服像是要与灰色的影子融在一起。他靠在墙上,好像是在睡觉。我最开始甚至没有看见他,不如说就算在看见他后,我在脑内反复记数,仍然只找到了十五个人。




可我确信这里有十六个,这与刚刚率先看向桌布一样,是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现象。




下一秒似乎就有谁撞到了我的背部。我向前踉跄了几步,等到身体平衡下来时,才回头看过去。撞到我的人似乎是杉江さん,而她此刻正被一位墨绿色长发的女孩抱住,那女孩应该是刚才朝杉江さん扑过来的,而女孩因为受不了她突然的冲击被撞的重心不稳,殃及池鱼地,才又撞到了我身上。




“……!樱井前辈,抱歉。”




这时抱住她的女生也注意到了我,像是害怕着我一样向后移动了一段距离,并将自己藏在杉江身后,只从她的肩膀后露出半张脸与一只明亮的眼睛。她的左眼被墨绿色发丝与雏菊花的发饰遮盖住,右眼中金色流光转动,尽管杉江并不高她却几乎完全地藏在了她身后,好像是可爱又胆小的女孩子。这大概就是第十六人了。




像是为了印证我对她的猜想那样,杉江眨了眨眼睛,小声侧过头去的对那女生说了些什么。虽然听了杉江的话,但我还是可以看出那女生有些犹豫。




“没关系的。”杉江さん重重的点了点头,自己却露出了有些胆怯的笑容,眉头稍微皱起来。我注意到她的右手开始捻从短发垂下来的金色丝带。




“是!”




于是那女生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抓了抓她的袖口,从杉江身后绕出,站到我面前来。




“你好…我的名字是夏目尤娜,是超高校级的配音员。兴趣是唱歌和配音,喜欢的东西是猫咪,甜点和可爱的小物件之类的。对了,如果有想听的歌可以找我哦!我什么时候都会唱给大家听的!我都可以用不同的声线唱呐。”




她清脆的声音一开始还有些怯生生的,但在介绍完成后,就像是获得了什么能量一样,整个人都显露出一副完全放开的样子。不可否认,她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活力的确很能感染人。于是我也摆出一副笑脸,以免有任何别的人了解杜胥内微笑效应,眼角同样轻微弯曲地向她稍微点了点头。




“配音员你好。我是超高校级的侦探,樱井一。”




这时我注意到一旁金色短发的少女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了脸。




“樱井先生是侦探啊,好厉害的样子!尤娜也要多多努力了,和你说话她很开心的!”




这么说着,她便又跑去找杉江さん说话了。我的判断并没有出错:夏目さん果然是容易让人放松的人,因为杉江さん的手已经从发丝离开,反而轻轻垂在水手裙的裙摆旁。她脸上挂着很轻的笑容。




释村さん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她的力道并不大,足以给我时间反应并且转过身,她带着几分探究的意思向我提问:“这么说来,樱井先生您是怎么被评定为超高校级的侦探的呢?我只是有些好奇,”她偏头时头纱与黑色的碎发划过脸旁,“如果不便的话可以不用回答的。”




“没关系,是你多虑了。其实……”




可在我说完话前,之前在荧幕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于是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被牵到了面前红色的桌布上——桌布下像是有什么在移动一样,发出了物品翻滚,摔落的声音。




紧接着,随着奇怪的声音一只半黑半白的的布偶熊跳上了桌子,稳稳当当地坐在桌上的麦克风前。




那的确是只布偶熊,我边试图接受着这个事实边在脑中思索可能的解释。或许是远程操纵玩具?——不得不说它的样子有些滑稽,如果是在寻常情况下的话,说不定会有人当场笑出来;不过很可惜的很,至少对我来说面前的这一切没有一点是“寻常”的,所以在布偶熊出现的时候,整个大厅立刻变得安静无声。夏目停下追逐杉江,她的嘴半张开,原先靠在桌子旁的红发少女立刻后退了好几步,视线的边缘里我看见之前离得远远的男孩子,放下抱臂的双手向前走几步:他身上的一切几乎都是灰色的,除了上衣左侧鲜明的绿色,像是相机的胶卷。所有人的视线停留在布偶身上。




它咧开嘴。




“唔噗噗噗噗,看来人都到齐了呢!那么就由本熊宣布,入院仪式正式开始☆”




布偶熊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小礼花,随着一声清脆的炸裂声,彩色的纸屑落在地上——我突然有种想笑的欲望,却在气氛下强硬忍住了笑声。没有人做出任何举动,也没有人为这场荒唐的闹剧鼓掌,我们仍然看着布偶熊,像是在等待某种判决一样。




“喂喂,今天可是我的二十六岁生日啊,你们这些家伙好歹也开心一点啊,校长我也不想看自己的学生每天都哭丧着脸;咳,是说院长我。”布偶熊在自己面前摆了摆手,有些滑稽地快速摇了摇头,继续开口:“总而言之本熊已经很老了,必要的客套话说几次也就够了,我们就快进快进快进!”




“我的名字是黑白熊,是你们的院长!各位可爱的病人们大概已经发现自己的病历卡了吧,如果退出的话,是可以看到这个医院的规矩哦。毕竟没有规矩的地方可是充满了混乱,什么都没法进行下去,虽然本熊我第一喜欢的就是混乱了,不过为了你们简单的大脑我就把规则说明白一些了,可要好好感谢我。”自称黑白熊的布偶熊把自己的双手伸到眼前,像是能数手指一样,它边列着院规边晃着手,圆滚滚的身体同样稍微晃着。“不准乱丢垃圾,不准攻击或者在任何方式上伤害本熊;哎,不要睡着或者走神哦,因为接下来才是重点!让本熊告诉你们,在这次激动人心小鹿乱撞的医院生活中——”




“您好吵。”




我们十六人中某人第一次发出了声音,我快速朝着声音转头,发现是之前瞥了我一眼的金发少女。她身着浅紫色的裙子,小麦色的皮肤反而给了她一种高贵的感觉,双手优雅地放在身前的少女直视着黑白熊,紫色的双眼冷淡如同冰刃。




“差不多解释到这里就够了吧?”她说,声音并不大,但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是不符合少女年龄的声音。她的语气像成年人,可嗓音分明是少女,甚至有些柔和的,奇妙的结合体。她没有再次看向我这边,粉色珠子构成的耳环藏在金色的碎发中,像是位舞者。




“如果有什么目的的话请您快点告知了。虽然我并不介意在这里站上一整天,不过很不巧,我现在不是很想见到您的脸。”




“咕呃!被心爱的病人这么说本熊的心还真的是瓦凉瓦凉的。那,我就毫不客气地说重点咯。”






——你们十六个,请在这里进行愉快的自相残杀!






“哈?!”人群中本来就比较靠前的女孩子发出带着些愤怒的质疑,站在她面前围着围巾的男孩被忽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向边上站着的夏目身边靠了过去。他的肩膀稍微有些怂着,左手抓着右胳膊,与身后攥紧双拳的少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们背对着我:事实上我站在人群的正中间,与释村一起。




“为什么我们要听你说的话啊?给我解释清楚一点,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为什么醒来的时候连自己昨晚吃了些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限制三百字内大声点都报上来,别试着用高深莫测的话我听着就烦。你笑着的模样和发霉了的东西一样,我看不顺眼。”她的语速飞快,甚至连我都要仔细听才能捕捉到每个字不同的发音。我甚至怀疑面前的黑白熊没有完全地听清。不过它仍然歪过了头,用爪子顶住了下巴,像是在思考一样。然后它发话了。




“啊呀,你们怎么一直都这么说本熊我呢,这么听着就算是我的内心与强大的自我也是会受到损伤而萎靡不起的啊,实在是,太难过了!不过既然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们吧。现在你们的身体里,可是有毒药在的!”




那女孩本来准备继续说什么,但在听到黑白熊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分明噎住了。我身边的高个子少年倒抽了一口气。




我迅速抬起双手臂检查所有可能会有针眼的地方:因为最开始确实感觉到了不稳定的心跳,而且对这份未知的惊慌,我甚至感到胸口有些闷闷的;虽然按照詹姆斯-朗格情绪说来看,或许我是先感知到了闷沉,才想自己是否是在恐惧。这些想法在我脑中迅速闪过,与此同时我发现并没有任何针眼。为了确认这点我甚至用手指在脖颈上盲目搜索,试图找到任何对手指来说不一样的触感。




身旁的释村倒是平静地可怕,只是在检查自己的双臂后便恢复了原来站立的姿势——可她的微笑是僵硬的,几乎是带着些愤怒的。




“可我并没有在身上找到针眼,虽然设定上来说针眼的愈合时间也是较快的了。”像是在响应我的发现一样,我身后的某个男孩子说道,我并未能分辨出是谁。




“的确是这样!不愧是我聪明的病人们呢。”




“不过相对的来说,既然没有曾经被注射过的痕迹,我们在这种不明的设定下也并没有听你的话的理由。”他继续着,我快速向后瞥了一眼:是一位体型矮小的少年,比身边站着的,带着兜帽的人矮了甚至要有一个头。




“那都看你们怎么判定啦?我反正不关心,毒药的发作是慢性的,如果没有本熊每天派发的解药的话你们这些家伙可是都会慢慢死在这里的!哎,不过你们威胁不了院长我,所以我就不关心了。”




“派发解药的前提是什么?”先前仓促呼吸的,有着一头乱发的少年问道。他的身体稍微紧绷着。




他在紧张,我下意识地想。但是要比别的人慌张很多,在将他与释村的反应在心里做对比后,我得出这个结论。




“唔噗噗噗,那当然是每发生一起杀人案件,就允许三天的解药派发啊。”




在我稍微回想后,他的语气曾经一直是欢快的。至少直到黑白熊出现前、在我与释村进入大堂时,他好像在向一位紫发的少女搭讪。那位戴着方框眼镜的少女明显在敷衍着他,并且抬手阻止了他想拍她的肩的举止。




听到黑白熊的回答,黑发的少年张开嘴,又闭上了。他垂下了头,好像在快速思考的样子。




“大家,先不要相信黑白熊!那个,刚刚的那位同学也说了,我们现在有没有被注射都是该考虑的问题!”最开始看到的红发少女带着些冲动的语气说道。她转而面对大家,咖啡色的裙摆随着身体的旋转而稍微飞起。




“小山本的话并没有错,不可以盲目地向恶放弃的!就算历史上来说这种案件十分少见,但一定也是会有办法的!”




“向恶放弃…这是什么台词啊,太老套了吧?”一旁的释村令人意外地轻声说,我尽量控制自己不笑出声。




“嗯?你现在的这幅模样也太天真了吧,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我们现在可是十六个,被关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甚至连明天的生死都不知道的高中生哦?虽然我对你的话没什么意见。”先前所看到的,带着兜帽的男孩子把手从口袋里拿出,像是无奈一样摊平。




“我当然清楚了,雨宫同学。我很清楚,但正是因为此才不能让恐惧淹没我们!如果从最开始就已经妥协了,那与挂起白旗无异,在敌人面前士兵是不准转头逃跑的——所以说才不能放弃啊,直到举旗手倒下前战争都没有结束!”




“…随你啦。”




尽管雨宫的语气里有着几乎能察觉出来的嘲讽,但少女好像并没有听出来。而像是被她的话鼓舞一般,人群开始稍微的骚动,之前压低的谈论声与交换的眼神在我的眼里看明显地不得了:那些情感里,虽然总带着不确定与或多或少的质疑,但也逐渐地开始有些试探性地反抗。




这时仍然孤零零在桌子上坐着的黑白熊又拿起了麦克风,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后,所有人的视线又回到了它身上。




“看来你们相处还不错嘛,院长我就放心了,本来还以为你们连对对方说话都会困难呢。毕竟这里可是令人愉快的自相残杀啊,唔噗噗噗!关于是否要相信我这件事,你们马上就会发现了;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大概从明天早上开始,可就要有人移动困难了哦?不过这都和我没什么关系啦!”




“院长我现在要去休息了,你们这些人就随便聊天吧!我很好奇在这种状况下你们能如何相处。”




留下这段不明不白的话,黑白熊便跳下了桌子,像是钻进了桌布一样。




可在山本冲上去掀开红色的桌布时,桌子下却是空荡荡的了。大堂里再次陷入了沉默,高大的雕像在阴影中咧着嘴,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是谁问出了这个问题,连山本与先前说话的红发少女都没能给出回答。




沉默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我们,在共同的敌人消失后,甚至刚刚才交谈过的人都开始变得陌生。甚至可以说,黑白熊所出现的时间才是我们一起度过的最安全的时间。明明它才是最大的敌人...这样来想真是讽刺呢。




“我想各位还是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比较好,在这之后,去找能离开这里的方法吧。”先前的紫发少女突然开口说道。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站得离人群中心很近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过与先前金发的少女不同,她的双眼平静透彻,目光平等地扫过所有人。如同止水,我忽然想到。她像能见底的止水。




“那我来指人吧!指到的同学就要做自我介绍,虽然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啦。”红发少女快速接上给出的机会,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我是小清水悠,超高校级的历史学家,喜欢的是欧洲历史和薄荷糖,讨厌的是不讲礼仪的人,说完了!我很好相处的啦,所以也不用拘谨或是什么别的,不要怕我呀。”我注意到身后她的左手使劲抓着裙子的布料,褶皱像裂缝一样从她的手指间蔓延开来,可她还在笑着。




无威胁,她除了内心的不确定以外并无隐藏的东西,这么看来有点令我失望,虽然我也不太理解为什么会失望。




“就你了,宫泽君!”




在走神时,小清水貌似已经转完了一圈,并且选定了自己的目标。顺着她指出的方向看过去,我发现自己与之前站在身边的、询问得到解药的前提的少年的视线相对:他看起来仍然有些慌乱,而且发现自己被指到时,像是再次确认一样,也伸出手指,指向了自己。




“诶?我啊,我是宫泽和彦,超高校级的医药学家♪ 虽然在这个时候出来看起来很像那种图谋不轨的人,但是请相信我没有恶意啦诶嘿嘿,总之,之后暂时还请多多指教了——?”




宫泽稍微揉着头发,露出有些夸大的笑容。我们那样看着他站了很久,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应答他。宫泽的笑容开始变得勉强,他像是求助一样望向我们。不过下一刻,他就如同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忽然冲刺似的跑到一个带着夸张帽子的男孩身边,拽着他的胳膊,开始试图将他拉向人群。




“你怎么站的那么远啊石田——?我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找到你!”




“你想做什么。不过如同刚刚这家伙所说,我是石田夜一,超高校级的幸存者。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不继续了,而且这么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啊?”长金发的男孩有些不满地看向拖着自己胳膊的人,但在试图挣脱却失败后便放任宫泽拽着了。我从他的举止上察觉到了完全的冷漠。我想宫泽也察觉到了,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只是仍然拉着石田的胳膊——他,我还是说宫泽,他似乎由于这样的举动安心下来了,至少他拽着石田的时候没有露出之前的紧张模样,也没有再向我们求助的意思。




宫泽看起来有些依赖,或者说与石田很亲昵的样子;但石田并不是很待见他。思考片刻,我得出这样的结论。小清水也对他试图笑了一下,但石田并没有回应她的笑容,于是她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匆忙指向了下一个人。




“什么,我?本小姐的名字是铃木瞳,超高校级的科学家。先说一声了,我可是要成为天才美少女科学家的人,和你们这群草履虫呆在这里是令人十分头疼的一件事。还有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不要碰我的衣服,也不准碰头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染色了现在还真是麻烦。不过算了,以你们的头脑我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同样站在人群边缘的少女在被小清水指到时挑了挑眉,两侧扎起来的双马尾被亮粉色的发圈锢住,挑染的几留深棕色发丝在浅色的长发中格外显眼。




态度好差。我想,完完全全的小孩子。不过既然同为超高校级,我打算稍微再观察一段时间。




“雨宫弘文,超高校级的会计。”先前戴着兜帽的少年向前走了几步,我注意到他的双手仍然放在口袋里:“虽然说是会计,不过除了数字以外的东西请不要找我,不会有什么用的。嗯…我关于自己没什么好说的,那就下一个了?”




他偏过头,语气隐约带着笑意。“不如说,我更想听着你们介绍自己了。”




……什么也判断不出来,我皱眉。随和的语气与不冒犯人的处事,虽然仅靠这几点我便应该感到警觉,可在这种状况下聪明一些的人都会选择这么做吧?我用力闭上眼,然后再次睁开。信息量过载,大脑在不住地发出想休息的信号,可这份困倦被一种隐约的期待感而淹没,我将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继续听下一个人的话。




“里登,设定是超高校级的maker。”棕发的男孩子说。我从刚刚便注意到他似乎有个口癖:「设定」,他反复地在重复着这个词语。而现在,两个字又再度被他提起。




“里登…Lieben?是化名吗?”小清水忽然问道,意识到我们都在看着她时快速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抱歉,”她说,“因为学过德语所以条件反射地…”




“是化名。并且依据我的判断,进一步的解释并不会对现状有利。”他便没有再说什么。我观察着小清水的表情,她大概是觉得自己惹到了他的哪一点,一瞬间笑容有些收敛,指向下一个人的手也稍微有些迟疑。




不过或许是她的运气好,或是她有意选择,这次点到的人是先前有些激动的少女。




“我是山本绫乃,超高校级的乒乓球运动员!”刚才黑白熊的话对她的打击好像并不显著,或是她的恢复能力及其强大,因为亚麻色发丝的少女仍然像是充满了活力一样,把右手插到腰间看着我们。她的衣着与才能般配,运动短裙与打结的白色上衣,尽管仍然能看出来校服的样子,不过的确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活动而去除了很多碍事的布料。




“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十五个在这段时间里如果露出沮丧的表情,或者嘴里说着什么让人觉得又湿又冷的话,我绝对把你们绑起来丢到下午的太阳底下和我一起跑步,一直在室内会发霉的,像那只熊一样;我最讨厌发霉的东西了。”山本的表情认真到让人分辨不清她是否在开玩笑。




我的注意力大部分被她用来绑头发的发绳所吸引:两根细长的白色羽毛混杂在亚麻色的发丝里,她的裙子侧边同样有两根羽毛的挂饰。或许是什么特殊的个人爱好吧。




“佐藤铃音,超高校级的舞蹈家。在此期间,若是言行或举止有不妥之处请指出。”最开始发言的金发少女朝所有人轻微地鞠躬,保持着一个如同练习过的角度后再次抬起头。尽管她的话语带着些许谦逊的意味,可佐藤抬起头的表情却分明表示了她刚刚所说的一切只是礼尚往来。“我同样没有什么有意义的话,也并不想过多占用你们的时间。请下一位先生或是小姐继续吧。”




她的双肩是端正的,面部稍微抬起,脸上的表情如同刚刚的鞠躬一样像是被演练过无数次。浅蓝色的双眼如同上漆的珠子般,表面上随着光线跃动着圆润的光芒,不过仅限于表面上。




“尤娜的全名是夏目尤娜,是超高校级的配音员哟!唔姆姆,如果大家有什么想让尤娜唱的歌曲,或者什么喜欢的角色的话,尤娜都会努力的啦!虽然大家在这之前都没见过面,不过尤娜相信大家都不是什么坏人的,尤娜也不是坏孩子,当然没有蛋糕的话是会发脾气的。大概就是这些,”墨绿发丝的女孩用双手拍了拍脸,露出了天真的微笑,“请大家多多指教!”




完全无法做出评价,我这样想到。她真的是高中生吗,不过这样她的嫌疑也小了很多,毕竟所有的直觉都告诉我,面前的人丝毫没有在说谎。不过这还真是幼稚的事实呢。




“姬,姬野仁,虽然到现在已经显而易见大部分人都是超高校级了不过我也还是说一下吧,是超高校级的魔术师。啊虽然当时得到的评测上说的是魔术师,我其实更偏向幻觉那种的魔术,你知道,就是卡牌魔术或者硬币魔术这样,不过大家好像都没有解释这么多我是不是说多了…自我介绍的时候大概还要说喜欢的东西还有讨厌的东西吧,我喜欢的东西,虽然说不上是喜欢了更多是可以接受并且欣赏的东西,程度还没有到离开它就活不下去了的程度,我喜欢的大概就是魔术了,虽然这么说挺土的了不过毕竟这是我的才能我还是喜欢表演魔术这一点的,还有其他的各种方面我也是喜欢的,除了魔术以外喜欢的东西还有——”




“脑袋要炸了,要说就直说说完了就是说完了,好像说完了但其实还没有说完;我很烦这种话的!”




“小山本的意思是,呃,姬野君已经做得够好了。好啦好啦下一个人!”




——好吵。




我稍微皱了一下眉,烦躁地深呼吸再吐出。在姬野不住的碎碎念和小清水大声试图转移话题的混乱中,我听到了释村的笑声:她只是轻微地笑了,很容易便淹没在背景过于喧杂的噪音里,但我知道,我确信她是笑了的。莫名的,我的好奇心被挑起,并且在当下好像不会受到任何新信息的状态下,我试着向她发问:




“很吵,不是吗?”




“是吗?我倒是觉得很有趣了,不过您或许会感到聒噪吧。”




她的回答令我有些意外。




“亚瑟法兰西斯,超高校级的骑士。”




我还未来得及思考释村的回答,注意力便从刚刚的交谈转移到现在正在说话的少年:他身着西装,肩膀上落着金色的军徽与小小的流苏。不过在考虑到他的才能后,这点或许也解释的通了。




“如果在下有任何能帮到的地方,请不要迟疑地告知在下。尽管现在先生小姐们大约仍然处于某种程度的慌乱中,在下也并不准备否认自己对现状所感到的迟疑,但首先在下要感谢小清水姫,辛苦您了。”他将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放到胸前,如同佐藤先前一样向有些惊慌的小清水轻微鞠躬。亚瑟的语气带着像是与生俱来的温柔与沉稳,尽管我一向质疑着所谓的“忠心”与“信任”,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语中并没有让我能够看出虚假的地方。“如果没有小清水姬的领导,大概到现在我们仍然如同失去将军的军队一样,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却不信任对方吧。啊,如有冒犯请接受我真诚的致歉,我只是在说自己的一些想法而已了。”




“有些可怕呢,小清水。”释村说,她稍微向我侧过头,像是在确认我的神请,也像是单纯地能让我听清楚写——不过我没有回答。的确,没有她的领导与提议的话,现在的我们大概仍然如同散沙。




在大脑产生这个想法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覆盖了记忆,像是推理的过程中忽然出现了不符合的证据一样;但在我试图追寻这个想法时,却发现它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我是藤原佳那贺,才能是图书管理员。因为大概是醒的最早的人,加上才能本身便有些基于优秀的记忆,所以对于这里的分布我记得很清楚,如果最开始不知道怎么去一些地方的话可以问我,不过如果因此感到不适,也不要勉强自己。虽然自相残杀的前提已经被摆到明面上,忽视它无论怎么看都不明智,但我仍然希望大家能够好好相处了。”




最早醒来与超强的记忆力无疑给了她一些超过他人的优势,想必从她那里能够了解到更多关于这里的分布。这份一点都不公平的优势又会如何被她利用呢,或是说,她将怎么控制手中的信息?既然是图书管理员的话,想必信息分类与排序的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是以后应该注意的人,我下定这样的判决。




“…啊,秋本悠生,超高校级的摄影师。”




接下来被指到的少年是先前靠在墙上睡觉的那位,在看见小清水的手指朝向他时,他像是从思绪中惊醒一样,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多多指教。然后,介绍也快点结束吧?我想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了。”




“我持赞同意见。”我听见身旁的释村说,她向前稍微踏出一步,先前的少年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反驳或是表达谢意。“我是释村唯月,超高校级的法医。先说一下,如果你们有人看到厨房里的咖啡机了,那台机器我就先预定了。来到这里还可以找到咖啡,实在是我没有想到的事。”




她平稳又端然地陈述着,后转头看向我。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仍然没有介绍自己:由于我和她站在人群中心,是最容易藏匿自己的地方,所以小清水在挑出离自己最近与最不合群的人时,恰好略过了看似平庸的我们。




在那一刻,我甚至觉得,释村她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打算的。




“我是超高校级的侦探,樱井一。”我说,在这时我注意到视线边缘的夏目使劲点了点头,或许因为刚才有和她交谈过的原因吧。




但我没管那些,转而开始继续介绍下去:“虽然才能是侦探,但在失去记忆的现状下,我也并不清楚能帮到多少忙。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对我说就好;当然,我希望不会出现那种状况。”




——说谎,我知道自己在说谎。要做的下一件事当然也是继续说谎,不过脸上要保持着标准的、稍微有些亲切,却并非过于压迫性的微笑。




这些话和我的表现大概是骗过了他们的,因为小清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像是在沉思的表情。




于是她问:“那樱井先生,如果发生任何事情的话,你会协助我们吗?”




何从谈起“我们”。这份盲目的自信,相信自己不会是杀人凶手的自信,又是从哪里来的?




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不过我仍然回答道,“是的,我会的,请你放心了。”




“太好了!虽然好像在大部分状况下通常都会有侦探在,不过见到一位超高校级的侦探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呢。然后这孩子,”她将手搭到杉江肩膀上,我注意到在碰触的瞬间杉江像是受惊一样紧张了一下。“这孩子是杉江奈月,想不起来自己的才能了。她很害羞的,所以不准欺负她啦,小杉江是个很好的人。”她继续说下去,杉江的右手捻着束发丝带,她不安地看着我们。




“嗯...辛苦小清水前辈了,然后各位也还请多多指教。”杉江在视线停留了一段时间后,最后也没能直视我们,垂下头闷闷地说。




在人多一些的时候,甚至连发声都有些困难了吗。她究竟是有多害羞,或是内向啊。




“好!到此大家也应该都做完自我介绍了,那接下来”小清水说道,然后再次迅速地陷入沉默。“接下来......”




我稍微有些能够理解小清水如此迫切地[想找什么事情来做]的想法,毕竟在被共同的目标束缚时,人们仍然会选择合作——无论那是多么短暂或是不情愿的。然而无事导致空闲,空闲则会导致思想发散,最终在这样的情况下发酵成互相猜忌。




而当我们开始互相猜疑时,那大概就是这虚假的和平地终结了。不过她究竟是有多天真才会相信我们其中的人还没有开始互相猜测?




我着实有些不清楚的了,因为她确实太过于天真,习惯了被保护。




“接下来我觉得,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毕竟对于药效刚刚退去的人来说,现在还是有些头昏脑胀视野模糊的吧……?而且无论怎么说今天也发生了挺多事的啦,反正我是困了。”宫泽忽然提议道,他的右手停在半空,像是举手回答问题时忽然顿住了,或是在执行着某个被忘记的行动。他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脸上带着热切到有些傻气的笑容——尽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同时他放开了石田,金发的生存者像是松了口气般的,再度回到离人群较远的地方。




“我同意宫泽君的提议。出了我们身后的那扇门左转的话,大概还是有几间房间可以暂时用来休息的……啊,虽然好像是废弃的收容室的样子,不过里面的情况究竟如何我还没有去看,”藤原说。我没有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发言,不过也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我醒来的地方好像是科室一样,如果没有记错名字的话,是顶楼也就是五层的真实科。雨宫君与我在一个房间,不过我并没有摇醒他,而是直接走了出去;后来就看到了玻璃罩外的雕像。”她向上指去,这时我才意识到,一圈圈围绕在雕像与大厅周围的,是一层又一层的大片玻璃。愈是向上愈是没有光线,如果是藤原所描述的,她醒来的地方,或许是一点光亮都没有的。从完全的黑暗清醒却只是再次跌入黑暗之中,大约是件十分恐怖的事。




但假设已经适应了黑暗,或许还会感到安心。这样的想法在我脑中闪现,然后被抛弃。




“那大家要不要先去休息了?“小清水抱着希望地问道,可以明显看出她也十分疲劳。旁边的杉江看起来也是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




“我等一下再去,现在有些想弄清的事情,”秋本说,他的双手搭在照相机上:“虽然照相机现在已经几乎没有胶卷了,但几张照片或许还是足够的,而且藤原小姐的记忆力也应该足以提供充分的信息。”




“我也是,”释村忽然说道,“怎么说呢,我是稍微有一个习惯了。在去到新地方的时候,我宁愿用自己的双眼去看一切,也不会去听别人的汇报;啊,虽然没有冒犯藤原小姐的意思。”




她微笑着向藤原偏了偏头,藤原并没有说话。




“但这扇门现在是打不开的呀...小释村来得比较晚所以不知道,但小山本、宫泽君与我已经试着推开那扇大门了,但它像是从外面被闩住了一样,怎样使劲都打不开。”小清水有些小声地说,脸上露出了混杂着难堪与复杂的表情:“我们现在,是被困在这栋楼房里了。”




她在终于揭露这一事实时,房间里的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




我相信在这里所有的人都考虑过自己是否出的去的这个事实,稍微思考之后也很容易达到“现在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不然为什么会在这里集合呢?然而在大脑里稍微想想,与听到别人像是在证实一样说出自己的想法,从中感到的恐惧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释村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她甚至开始轻微地微笑。




“是吗?即使是这五层楼,也是有很多值得了解的东西。比如说,虽然我也并不拥有完整的记忆,但‘真实’并非病状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哦?无论怎么说法医也是医生的一种。”




“更何况现在的这一切,只让我觉得是些骗小孩的把戏。”




我留意到雨宫转瞬即逝的表情,但没能看清其中的意味,不过倒是意外地看见了一旁秋本稍微的皱眉样子。




“哎,就算是那样大家也一定很累了吧!果然还是去睡觉吧☆睡眠充足了才有心情做其他的事情啊,而且再怎么说,今天也算是很长的一天了,诶嘿,嘿......”




释村侧过脸去看宫泽——对方像是被吓到似的,他在一瞬间收敛的音量甚至想让我有些想笑出声。


然而释村并没有反驳这句话,或许她连反驳都懒得去做了,我在心里这样推测。




不过我的确对现在的她甚至是一无所知的……不对,我对于以前的她也一无所知,至少在现在记忆全失的情况下——当然,也不排除我们今天确实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这种可能。




我将手伸进口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录音笔,这样想着。




在众人开始三三两两离开的时候释村再次回到了我身边,我并未询问她的决定,但她自己先开口了:“我和你一起走回去吧,毕竟我也想知道自己的宿舍在哪里。”




我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点事情想做。”




在我们的不远处,仍然没有离开的小清水与藤原正在聊天,她们面对面地站在出口的旁边。我向她们那里走去。




“…不过小清水君,若是要谈论历史我想这大概和斯坦福监狱实验十分相近吧。”在我靠近时我听到藤原的说话声,毫无感情波动地在陈述着事实:“一批大学学生通过报纸上的招聘邀请被一位教授带到监狱,教授将他们随机分为守卫与犯人,在此之后放任一切。那个教授想做的,是观察环境对于人的影响,但我想也有对于本性的一些观察。”




“那这个实验最后怎么样了!?”




“六天之后就被强行停止了。守卫们滥用权力,犯人们因此而崩溃。在这之后再也没有被重复过。”


“啊…这样吗。不过我们也不在那种状况了,对吧,小藤原?”




在藤原给出答复前,我叫住她:




“图书管理员。”




她偏过头来看我,双眼流露出的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的情绪,但意识到我在叫她时,那些情绪转化为一种冷漠,她问我,“有何事?”




“关于这里的分布你记得多少?”




“大概全部都记得吧。通过楼梯走下五楼的时候我有去每一层行走,也看着逐渐醒来的人在雕像周围,或者是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聚集。但除去这扇门以外,关于我们现在是否被囚禁的状态这点我还是没法给出妥洽的答案的。”她的视线偏向右方,像是在回想般陈述着她的记忆。




“然后,我是有名字的。藤原佳那贺,虽然这与才能一样只是个标签而已了,如果你是这么想的。可我还是希望你这么叫我。”




“这样啊,刚刚失礼了。打扰你们的对话真的很抱歉,请继续吧。”




“没有的!也没有什么了,我们两个本来也快说完了呢。小藤原也快去休息吧,如果已经知道自己的宿舍在哪里了的话,找到也会变得方便些。”




但藤原只是看着我,黑框眼镜下宝石绿的眼睛带着丝冷漠。




“小清水君真的很相信这里的大家呢。”




——在我与释村离开的时候,我听见藤原这么问道。却并未听见小清水的答复。




一层并没有能够供人歇息的地方,于是我们上到二层,终于看见了藤原描述的科室。


标着《未来科》的门滑轮像是被锈卡住了一样,在释村的拉动下发出刺耳的声音与铁屑,她像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于是我看向二楼其余的房间,大多是些病房与一个手术室,同样在二层的有一扇标着《血库》的门,大约是用来存放血袋的房间了。不过从这个大小判定来,里面的库存应该并不多,甚至是要比常理少了一大半。




在考虑到安全性后我和释村选择了相邻的病房——拉开门时稍微扑面而来寒气令我打了个冷颤,不过第一眼看去大概还是能够住人的,于是我稍微地放了心。




释村的手把着门,她侧过头看我。头纱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那我就进去了,樱井先生。”




“好的。”




“您没有说晚安的习惯吗?或者明天见?”




“没有。不过如果你想说的话,我并不介意。”




“不,刚刚好。我也没有这个习惯。”




在关上门后我躺到房间正中心的床上。




如同藤原所说,这里的确看起来像废弃的收容室:从挂在床边的蓝色窗帘到靠墙的,分成很多层的木质抽屉可以看得出来,我拉开每一层抽屉,发现的大多都是些用来急救的东西,比如绷带与简单的药物。




简单的洗手间连着每一个房间,除了最基本的便利以外还设有冲澡设施,从窗外望过去能隐约看见石板铺成的小路与其余的草地,不过既然现在连大门都走不出,这些路的尽头对我来说也失去了意义。




另外让我有些不舒服的是坐落于墙角的监控摄像头,它稳稳当当卡在天花板与两面墙的衔接处,红色的亮点无时无刻提醒着我自己现在“正在被观察”。作为一向喜欢观察他人的人来说,这的确令我有些不快,但在面前的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妥协了。




我坐到床上,开始梳理今天所得到的信息。




现在的谜团还过于多,在明天早上或许会有更多的信息,但从那时起自己也就要开始搜查了。果然还是不能过多依靠他人的判断,这样想来释村或许是正确的。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眼前出现了那个一直微笑着的、身着白大衣的身影,我使劲闭了一下眼睛,想把幻影从眼前驱散。




这份和平究竟能维持到何时?这种虚假的,选择忽略残酷的事实而从互相身上摄取温暖的行动,到底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再崩裂?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种看似的互相信任才是最为致命的东西呢。




而我,甚至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希望着这份和平被打破。由于实在是太过于疲劳,我只强撑着度过了洗漱,在换上了衣柜里像是提前被准备出来的统一睡衣后,便深深地睡过去了。




明天还要找到从这里出去的方法,或者至少确认这栋圆形建筑的分布、与自称黑白熊的生物相关的任何作息规律、还有对自己的身份进一步的了解。现在的我们自以为知道了许多信息,但我清楚这些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信息——倒不如说这些东西,说不定只是那个幕后主使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而已,真正的真相大概还远得很。




“欢迎来到第三医院,请在这里进行互相残杀!”




真的是……多么可笑又多么令人恐惧的提议啊。








序章·完






执笔:藤原佳那贺  @苹果翼 


审核/校对/排版:宫泽和彦  @扶独秀同学椅子不见了 


            里登  @名前47 




并且感谢选择阅读至此的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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